伴随着关门声,房内归于寂静。
灯光落在简若的侧脸,额角碎发落下,遮住了眉毛,他垂落的睫毛轻颤,如羽翼般缓缓掀开,入目的是茶几上一包纸巾边上的钥匙。
简若看了许久,撑着沙发缓慢的起了身,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程昀川还真是……难搞啊。
简若很少碰到会像他这样的人,明明看起来很热心,之前看到他晕倒,还会把他送到医院,可当真正接触时,却又仿佛浑身上下一层隔离外界的膜,很难真的亲近起来。
他分不清程昀川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是试探还是真的看出来了。
简若捋了捋额角的发丝,把头发撸到了脑后,仰头闭上眼睛,手臂搭在了额头上。
喝酒喝多了还是会难受。
他脑海里回响起来今天他妈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倘若程昀川真的回到了那个家里,父亲大概还是会那么冷漠,母亲呢,又会怎么对程昀川。
从小他母亲对他很少满意过,无论是成绩,还是其他兴趣方面,他们对他倾入了心血,便会要求他拥有能够拿出手的回报,一旦没有达到目标的话……
简若眼前是一片黑暗,某些平时不愿意去想的东西,这时开了口子,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
“为什么别人都能考第一,你不行?”
“我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你就不能努力一点吗?”
再努力……再努力一点……
一旦他失败后,家里的气氛就会降到冰点,简若从小就知道他有一个走丢的哥哥,每次他没能达到父母的期望,父亲会对他横眉竖眼,会责怪母亲没有教好他,母亲会在房间里捧着照片落泪。
那几天的他总是会兢兢战战的,他记不清从几岁开始的,有记忆以来便是这样,仿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形成了生理反应,去规避这种可能性。
那会儿他总会想,如果哥哥在,会不会不一样,哥哥会不会像别人家的哥哥一样,安慰他,抱抱他,陪着他。
他害怕失败,也想得到父母亲的喜欢,他想做他们口中的乖孩子,优秀的孩子。
这宛若一个牢笼,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困在了里面,他尝试着打破,每次都只会鲜血淋漓。
后来——后来程昀川出现了。
他妈那段时间经常会去看望他,简若也偷偷跟过几次,他看到母亲对着程昀川,经常是布满了笑容,和所有慈祥的母亲看待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
可母亲从来没有那么看过他——眼底带着温度,甚至有几分疼惜的眼神。
简若很不甘,他想看看,能让他妈这么对待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同样是她的孩子,差别会这么大呢。
简若不喜欢程昀川的眼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仿佛一切都无处遁形,心里的阴暗,都似被他看透,让他更加的难堪。
——
八月天气还有些热,程昀川有时间就会在汽修厂待着,空着时便和朋友一块出去吃吃饭,能让他打精神的,也就只有进进出出的车了。
他会习惯性的听车的声音,辨认车的牌子,修理车这方面,就和吃饭一样日常,每天都在和车打交道。
以前缺钱时,他日子过得不是很安定,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什么活都接,生活过得很糙,现在安定了,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糙,他早上出门,刷完牙洗把脸刮个胡子,套上背心就能去上班。
程昀川今天没什么食欲,早上煮了饭,随便吃了两口,准备去骑他的摩托去汽修厂,他拿着钥匙,走到半路,听到身后叫魂般的“大川哥”。
他当即眉心鼓动,转头就想警告叫出这句话的人,再叫一声他就让他悔不当初。
早晨小区楼下的公园已经有老爷爷老太太们在散步健身了,一两个老太太一边走在鹅卵石时上,一边啪啪打着自己手臂。
穿着短袖衫的青年跑到了程昀川的面前,浑身散发着欢快的青春气场,他小口喘着气,身后还背着一个工具包。
“大川哥,要出门吗?”简若问道。
程昀川:“嗯。”
虽然就住隔壁,不过他有两天没见到过简若了,对方看起来对那晚的事像是没有印象。
他才这么想,就听到简若说:“前两天喝醉的事,听说是你送我回来的,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啊,大川哥。”
程昀川盯了他几秒,扯了扯嘴角:“柯子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