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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百妖谱·肆人面和隐隐 > 第18章(第1页)

第18章(第1页)

他听得目瞪口呆:“就这样?她还真信了?”

“可事实证明,老道士也没骗人啊。”它瞪他一眼,“不然你们兄弟俩现在可能已经被人镶在船头乘风破浪了。”

兄长冷笑一声:“纵然把整个海中的斗木镶在船上,该死的人,不在海里,也会在别处。”

他脑中浮出楚老板的脸,怪得很,他对这个老头并没有什么恨意,只觉得心头凉得慌——当初宁可豁出自己性命也不愿祸害无辜的人……正因为是这样的人,他们对他全盘信任,毫无防备,甚至在给他挑寿礼时,都是怀着最纯粹的故人重逢的喜悦……也许,他的儿子对他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可以推翻自己的坚持。

“这么说来,我们倒要感谢那位敷衍了事的老道士了。”他苦笑,“若没有他教会这个‘徒弟’,我们怕是真要被镶在船上了。”

“不光是她胡来,也是我们命大。”兄长的视线顺着刀片上下游走,“老道说得不算错,这法子确实奏效,但能被这个破了法术的,只能是些初出茅庐修为尚浅的家伙。那‘楚公子’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小子,气派大过本事,看起来有几分唬人,说到底也就是那三板斧的伎俩。若非对楚老板毫无疑心,我们也不至于遭了他的道。”他摸了摸拐杖够不够光滑,“不过,他若再多些修行,心性也少几分自大,蔡鲤鲤就算把整个烟州的茅厕砸他身上,也是无用。这次,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豁牙咬虱子碰巧了。”

听了这话,他却越发难过起来:“我们是不幸之中万幸,她却遭了大罪……”

“可能她这辈子就是遭罪的命吧?”熊头不以为然道,“从我遇到她那天起,就没见她有哪一天舒坦过。”

“她拿你当宝。”他看了它一眼。

它愣了愣,说:“我知道。要不是我,她十七岁那年就该摔死了。”

两兄弟的视线齐齐投向它。

“小哑巴把我葬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我化了第二身后,觉得那山洞挺好,看多了人间的繁华嘈杂,能享受到这般清净,倒也舒适得很。”它不慌不忙道,“说出来你们也别惊讶,我这第二身别的本事是真没有,但是,能吃人。”

闻言,两兄弟脸上是整齐划一的不相信。

“人类虽弱,却天生是万物之灵长,而我只要吃掉任何一个活人,就能回到我第一身的状态。”它洋洋自得,“这死中藏生的本领,天下妖怪,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

“难怪你说蔡鲤鲤是你的食物……”可他还是不信,“那你为何这么些年了还是这模样?”

“我为何要回到第一身?”它理直气壮地反问,“再被抓到笼子里?再过上不吃饭饿肚子的日子?不需要吃喝维生的状态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相反,很轻松。所以我索性留在洞里好好睡个觉,睡够了再决定去哪里。”它扭头往窗户里看了看,“谁承想我一睡就睡了好几十年,如果不是被这个笨蛋一脚踩到,我起码还要再睡个一百年。”

“她怎会到你藏身的山洞里?”他疑惑道,“那里应该荒无人烟吧?”

“受不了逃出来的呗。”它道,“她从环州西边的家里一路逃到东边的野山上,我出来才知道,那老臣的宅子已成废墟,四周除了荒草树木野兽飞鸟之外,一个人都见不着。她逃进洞时,脸上挂着伤,鞋子都少了一只,不过踩到我的力气倒挺大。我刚醒来正犯懵呢,一口妖气没控制住,便亮了起来……她却惊讶极了,以为踩到了会发光的宝物。本来我挺生气的,心想要不就是她了吧,老天送我的食物……可还没等我张口,她却捧着我坐在地上哭起来,哭着哭着又笑出来,对着我说若能跟你一样化成白骨躺在此地,倒也是幸事一件。我以为这个人有病……瞬间就不太想吃她了。”它认真回忆着,不想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也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忽然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个男人的声音。她一听就打了个寒战,想都不想便往更深处跑,这山洞地势复杂,有好几处颇深的断层,幸好她手里拿着我,不然摸黑瞎跑的话,恐怕真就遂了她的愿变成白骨一堆了。”它哼了一声,“都怪外头那男人,要不是他把蔡鲤鲤逼到我这儿来,我还能过我的舒坦日子。”

“是谁?”他忙问。

“她丈夫呀。”它落到窗台上,坐下来享受着从屋子里透出来的热气,“那男人不光喊她名字,还一直在道歉,说自己错了,以后再不喝酒,再不会打她了。我以为她会一直躲在山洞里等男人走开,可那男人一说她爹也在到处找她,老人家还把脚给崴了,她便藏不住了,犹豫了好一阵子,终是走出了山洞,顺便把我揣在了兜里。我寻思反正都醒了,也好久没出来看看了,便随了她的意思,暂且充当她以为的会发光的宝物吧。”

“一直当到现在?!”兄长笑笑,“十七岁到现在……你也挺沉得住气呢。”

“也有沉不住的时候。”它看着床上蔡鲤鲤的睡脸,“她是除了小哑巴之外,与我最亲近的一个人。因为她,我知道了人间市井生活的模样。起初我以为她跟她丈夫只不过是夫妻拌嘴,她性子急才跑出来,毕竟那天一回家,她丈夫又是道歉又是端茶递水,还砸了好几个酒壶,说以后再不碰了。我想这女子也是小心眼,丈夫喝几口酒就气得离家出走。思忖一番,我决定不走了,醒都醒了,不如留下来看看人类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深宫大院的日子我见得多了,小老百姓的日常反而新鲜得很。”它面上的轻松越来越刻意,“她拿绳子把我拴起来当项链,我也乐得逗她开心,每在暗处时便亮起来,让她更拿我当个宝。每天她天不亮就起床,准备早饭,然后洗衣服晾衣服买菜,回来除了清扫屋子,还要顺手编些简单的篾器,积累起来拿去卖掉换钱,在丈夫回来前,她必然已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晚饭。她的每一天都过得重复又规律。我很少听到她有什么埋怨,也不见她说半个累字,只是在街头与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擦肩而过时,她偶尔会回头,露出羡慕的表情。她几乎不买胭脂水粉,唯一的一盒胭脂也是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柜里,平日里也不用,我只见她在丈夫不在家时,拿出来往脸上抹一点,照照镜子又赶紧擦掉。我又觉得她有病……直到有一天她丈夫回来,边吃饭边骂骂咧咧说那谁家娘子整天打扮得像个妖怪,丈夫又不在家,也不知扮给谁看,横竖不是个守妇道的,女子既嫁了人,一门心思把家里照顾好才是贤惠。她听了,只是低头吃饭。”

他听得有些不舒服,喃喃道:“这不像我认识的她啊……”

“勤快样儿倒是跟现在差不多,家里的地板擦得跟镜子似的。”它笑笑,“反正,那盒胭脂都干巴结块了也没用上。她丈夫姓肖,矮壮敦实,留着大胡子,识得几个字,家里有些薄产,也没个正经营生,就在城里做些散工,却最爱听人喊他一声肖老板,为人自负还风流,赚了几个钱便往风月场所去也是有的。她知道,但也不说。偶尔她爹来看望她,说得最多的也是要她照顾好夫婿,说以他们老蔡家的条件,能寻到这样的婆家是天大的幸事,一定要做好为人妻的本分,早点开枝散叶,做个贤妻良母才是。老头子的话每次都一样,我都听烦了。”它皱起眉头,“可惜他不知道,他女儿倒也想做个贤妻良母,可那也得有命做才是啊!”

“怎么说?”他心头一紧。

“她跑到山洞那次,不是第一次挨揍了。”它叹气,“老肖当着别人的面,仿佛还有点人样,回到家,撑不了多久就换模样了。不喝酒时还好,顶多狗嘴吐不出象牙,喝了酒,蔡鲤鲤就成了他天然的出气筒,稍有半分不顺眼,轻则拳脚相向,重则拿刀砍,且他定义的不顺眼,可能只是蔡鲤鲤给他擦脸时稍微重了些,或者嘴里稍微劝诫了几句下回少喝点……反正只要他想动手,蔡鲤鲤连呼吸都是个错。周遭邻居见了鼻青脸肿的她,也不觉得是啥大事,妻子犯了错被丈夫揍一顿罢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每次挨了打,老肖就能对她好上几天,要不了多久又故态复萌,她的日子就是这样胆战心惊地循环往复。实在委屈得受不住时,她也跟相熟的姐妹哭诉一阵,得到的安慰也只能是“忍忍就过去了,要没有这个男人养活你,你怕连口饭都吃不上”。总之,一万个人都以不同的方式告诉她,那就是你的命。后来,她也就不跟任何人说了,实在难受,就躲去个无人的地方哭一场,哭完又回来做饭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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