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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她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胡思乱想了,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睡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云白混沌迷蒙之中好像听到了开门声,然后听到了走进来的脚步声,还有塑料袋的声音。“云白?许云白?”她听到陆念文在喊她,在很近的位置。她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刚想睁开眼,却忽的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带着粗糙老茧的手掌附在了她的额头上。这手掌很暖,像是刚抓握过什么滚烫的东西,热度通过额头皮肤烘进颅脑,熨烫得她头部的抽疼竟然减轻了几分。她不敢睁眼了,她怕自己睁眼看到陆念文近在咫尺的面庞,自己会再也无法遮掩情绪,会变得异常狼狈。尽管现在她其实已经很狼狈了,本来想着要和她疏远的,结果现在却倒下了,还得靠她照顾。唉……我怎么偏偏在她面前这么没用呢?最该硬气的时候偏偏犯了病,软弱了下来,真像个小丑似的。她又想哭了。那手掌从她额头撤走了,陆念文的气息也逐渐远离,许云白听到了她来回走动的声音,电热水壶烧水的声音,倒水的声音,然后她又靠过来了:“来,先把药吃了。”说着,她手臂揽抱住许云白的肩膀,温柔却又力量极大地将她半托半抱起来。许云白就这样不受控制地靠入了她的怀里,整个人被她圈在怀中。“张嘴。”她轻声道。许云白只能听话张开嘴,现在她就像是个作茧自缚后被操控的木偶似的,她不能挣脱,也不想挣脱。陆念文把药片喂了进来,又将温热的水送到她口边,许云白缓缓吞下,感受到热水带着药片进入胃里,缓缓释放。尽管药效没那么快,她也感到舒缓了许多。陆念文没有松手,揽抱着她,轻轻说道:“我跑了两条街,看到一家粥铺,买了碗热粥带回来,现在还有些烫。你晚饭几乎没吃,我怕你吃了布洛芬胃里不舒服,你本来胃就不好。等会儿你稍好点,就把粥吃了。”许云白轻轻咬唇,只觉得心头的暖意汹涌,那些泛酸的情绪短暂地被压制下去了。沉默了片刻,陆念文突然就无比直白地说道:“我……我其实不是不想和你提我爸的事,只是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这事儿……毕竟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可以随意提起。我总不能好好的,突然逮着你,和你说我爹挂了的事,搞得咱俩心情都不好吧,我爹估计在天上都得下来踹我一脚呢。”“噗……”许云白实在是没忍住,一下笑出来。陆念文见她笑了,于是大松一口气,继续再接再厉:“所以,你怎么能和吴辰丽计较这个事儿,她是个要闹自杀的小姑娘,你可是许大法医诶。”“要自杀的小姑娘……你好像遇到了不止一个要闹自杀的小姑娘。”许云白缓缓道,这话说出来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酸味。许云白有些后悔,暗道不该对她说这种酸话。“咳……”陆念文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讪讪道,“孙雅盛那个家伙,我真是服了她了,她干嘛要和你提那些。我就是……我那会儿也年轻,也没什么感情经历,我把很多东西都混淆了。人总是需要经历一些事,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说完这段话,陆念文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剪了,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之前打了半天腹稿的话一句都没用上。许云白听她这段话,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原来是孙雅盛和陆念文联系过了,是把自己和她的对话都告诉陆念文了吧。倒也不奇怪,毕竟她们俩的关系才更铁。“你不是……觉得同……恐同吧?”见许云白半天没反应,陆念文忐忑地问道。她都结巴了,说话语无伦次。许云白又是半晌没回答这个问题,陆念文心都凉了半截时,她突然道:“我胃不大舒服,想喝粥。”“哦,好。”陆念文忙起身。许云白脱离她的怀抱,立刻顺势坐直了身子,趁机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再一次努力把浮现在面上的尴尬羞赧的情绪遮掩下去。陆念文这人……实在是太直球了,许云白是个很含蓄的人,有些受不住这样直来直去的对话。陆念文把粥端来给许云白,然后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许云白慢条斯理地喝粥,一边喝一边对陆念文说道:“我觉得不论是阿蝶和小叶也好,还是杰克与恩尼斯也罢,都应该得到尊重和祝福。”陆念文直接呆住,完全不明白许云白在说什么。许云白见她表情呆滞,心道糟糕,这人都不看电影的吗?但她又不好再解释,便干脆不再多说了,只默默喝粥。陆念文确实不怎么看电影,不过许云白的话后半句她听明白了。尊重祝福,许云白是在说她并不恐同吗?还不能高兴得太早,陆念文警告自己。她的逻辑十分清晰:接受同性恋的存在,并不代表能接受同性恋和自己示爱,更不代表她就一定是同性恋啊。气氛一时尴尬又暧昧,许云白默默将粥都喝完了,陆念文也没能再憋出一个字来。她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就害怕不小心又触动了许云白哪根神经。陆念文接过许云白喝完粥的塑料碗和一次性勺子,拿去扔掉。她听到了许云白轻声对她道:“谢谢。”“不客气。”陆念文无奈,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千万不要再和她客气了!这很吓人。扔掉垃圾,陆念文转回身来,站在许云白身侧,对她道:“要不要我帮你捏一捏肩膀?这样能缓解头疼。”“不,不用。”许云白下意识拒绝道。半天没等到陆念文的回应,她只是杵在自己身侧。于是许云白终于舍得抬眸看一眼陆念文的脸,这一眼就看到陆念文此时的神情如同异常委屈的大狗狗,显得无措又难过。许云白喉头动了动,心一软,道:“好吧,但是别太用力……肩颈本身的结构比较脆弱,太用力反而会伤到。”陆念文登时笑起来,摩拳擦掌:“放心,我有经验,和专业的人学过两手。”“谢谢……”许云白见她这模样,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担心还是该开心。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陆念文的手法确实非常专业,力道正正好。许云白真心觉得被她按得很舒服,尤其是她手掌很热,甚至能有热敷的效果。她可能是因为常年健身的缘故,手掌心里全是老茧,有些粗糙。这种程度的粗糙,触碰到皮肤上并不会造成很大的不适,反而会带起一阵阵的酥麻感。许云白很庆幸是冬天,自己衣服穿得比较多,不至于有太多直接的皮肤接触。许云白那作为法医的敏锐感官注意到,其实陆念文的手背指节处也都有老茧,应当是练拳练出来的。但她的手型却很好,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像是个钢琴师的手。……我到底在想什么呢?她暗暗吐槽自己。按摩差不多,陆念文不等许云白出声,就自己停了下来。然后她蹲在了许云白身前,微微抬头望着她,认真道:“不要再对我说谢谢了,不然我会生气的,真的。”许云白只觉被她那双乌黑的眼击中了心扉,一时只能轻轻应了声:“嗯。”作者有话说:阿蝶和小叶是电影《蝴蝶》里的两位女主,杰克与恩尼斯是电影《断背山》里的两位男主。明天傍晚有加更,记得来看哦。感谢在2022-07-0516:02:17~2022-07-0718:4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长评加更no3)许云白某些时候真有些虎。这一晚的交流虽不深入,但某种程度上使得许云白的情绪得到了舒缓,陆念文的紧张也消散了许多,于是她二人总算是安心睡了一觉,补充了精力。第二天陆念文被闹钟叫醒时,许云白竟然破天荒地在她前面起来了,已经在卫浴洗漱。她大概是比陆念文早起了5分钟。陆念文站在卫浴门口,打着哈欠对她道了声:“早。”许云白已经刷完牙了,正在洗脸。一抬头,透过镜子看到她那一头短发乱如鸟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应了声“早”,心想她们现在这样子,算是和好了?不,应该说是许云白自己放下了一些心中的顾虑。因为她们本来也没吵架,只是许云白单方面地在闹情绪,“和好”这个词显得有些幼稚和自大。陆念文说她当年之所以会和她前女友在一起,是因为不够成熟,混淆了同情和爱情。许云白选择相信她,因为陆念文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味着她确实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如此,许云白最在意的问题终于得到了陆念文的正面回答,她心头的顾虑也算是放下了。虽然她还不确定陆念文对待她到底是同情,还是爱情,但许云白已经不想去疏远她了,因为好像也做不到,这个人就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着她。那就一切顺其自然吧。许云白认为如果陆念文对自己只是同情,那么随着长时间的相处,她自然会转变态度的,不会一直对自己抱有强烈的同情心,总会转变成正常朋友的相处态度。所以她只需要静静等待一段时间,就能感受出来这种变化。至于爱情……她想起陆念文询问自己是否恐同的场景,她这么在意自己到底恐不恐同,是因为不想失去自己这个朋友?还是因为……她不敢多想,也拒绝给自己希望,她害怕到最后一切都成了虚妄。洗漱完毕,吃完早餐,陆、许二人调整心态,专心进入查案模式,不再去纠结个人情感。依旧是李东越驱车,丰田普拉多载着四个人往洪安西北郊驶去,他们要去的北屯南林村就在那个方向。车子从宽敞平整的城市道路,逐渐驶入略显破旧的乡村水泥道路,四周的景象也从鳞次栉比的城市楼宇,变为了低矮房屋、灰尘和大车混杂的郊村景象。最终车子停在了南林村派出所门外,彼时村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在等候他们了。汇合后,简单寒暄了一番,也不耽误,村派出所民警就开着警车,领着他们继续出发,进入南林村范围内。车子走着村道,碾着水泥路穿过一幢幢农家屋舍。这些农家屋舍都是近些年刚统一翻修过的,白墙红瓦甚为好看。村里近些年完成三通和家电进村,所有的人家都过上了舒适的现代化生活。在这个宁静的村野里住着,反倒比城里更闲适自在了。据村民警介绍,洪安市政府准备将这一片山林绿地开发成森林旅游和疗养的好去处,附近的乡村已经在做配套的农家乐了。还别说,经常会有城里人自发跑到这里来,进山里的森林呼吸新鲜空气,搭帐篷野营,享受野趣。警车一直开到了村子的最北端,最靠近森林边缘的地带,这里连村里铺的水泥路都没了,只剩下略显坑洼的土路。土路向上延伸,远端有一幢破旧的老砖瓦屋,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屋子了。屋子旁边还有坍了一半的猪圈和灶房,屋子四周堆了不少尚未处理干净的建筑垃圾,看上去着实和整个井井有条的新农村氛围不搭。车子在此处停下,村民警带着下车后的专案组四人来到了这老屋跟前,指着屋子介绍道:“这就是耿家的老屋,前些年村子翻修时,我们也联系过耿健。他说自己后面会找时间来修屋子,让我们不要动这个老屋。老人没了后,这屋子没人管了,前两年下暴雨冰雹,这旁边的猪圈和灶房都被砸塌了,已经是个危房了。”这时候,隔壁新屋前坐着的一个老头子走到众人跟前,询问那位村民警道:“树娃子,你们这是来做什么的呀?”村民警笑着回道:“三伯,咱就是带着领导过来视察视察。”这位年轻的村民警名字里有个“树”字,他也是这个村出身,读书读出去了,后来又考警察考回来,一直很努力地服务乡里,是村子的骄傲。“哦,视察啊。你们看耿老二家这个屋,咋个时候才能修一修啊。”老人问道。“哎呀,三伯,您鱼塘里的鱼怎么样了?今天喂过了吗?”村民警笑着岔开话题,办案的事要保密,可不能在村里传开。“我当然喂过了。”被岔开话题的老人有些不悦,固执地继续道,“我就问你这个屋咋个时候修一下子嘛。”“修,等老耿家的孙子回来就修。”“那老耿家的孙子咋个时候回来嘛,我都两年多没见他了。”“唉……”村民警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被他称作“三伯”的老人,是看着耿健长大的,他对耿健有很深的感情,拿他当自己的半个孙子。“唉,健娃子,也不回来看看……也不回来看看……老人都要走光了。”老人碎碎念着,村民警和专案组四人一时内心感到五味杂陈。陆念文此时上前,扬起笑容,询问老人:“老师傅,你看着耿健长大的,他怎么样啊?”“健娃子伶俐啊,这要放在过去,是当猎人的好手。”“猎人?”陆念文着重询问。“对,猎人,他打小就跟着他爷学打弹弓、玩弓箭,他爷解放前就是村里最好的猎手,百步穿杨。健娃子有天赋,小小年纪就一身好本事,眼神好、手稳,二十米高的树上的鸟,用硬弹弓,一发就打下来。”“是吗?!这么厉害?”陆念文此时的情绪并不是惊讶,而是欣喜。“是啊。”“那硬弹弓,他这么小就可以拉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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