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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我说过会提着傅兴的项上人头来见你(第1页)

待回了关雎院,凉意顿生,玉晶盘上摆满消暑用的冰块。虞听晚看着婢女手中托盘上薄如蝉翼的寝衣,伸手拿起,不知是什么料子,触手生凉。一旁府中绣坊管事的讨好道:“王妃,共做了二十多件,这件最轻。”裴执声音轻缓,“你夜里总嫌热。”今夏格外燥热,多日未有一滴雨,但关雎院和热这个字半点不沾边。只是每夜他回来,都要搂着她,紧挨在一起难免不舒服。虞听晚半点不想穿这寝衣,只让人收好,声音有些艰涩:“二十多件,太奢靡了,朝廷让长安士族节俭,你还这样。”坐在一旁的男人手中茶盏一顿,放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响,什么朝廷,不就是他么。“士族的奢靡和你说的奢靡全然不同。”裴执看了眼面前女子身上的醉红银丝莲纹裙,若他没记错,这是第四次见她穿这件了。虞听晚从衣裳到首饰,再到身上的香,皆是他送的,她似乎从未要过什么新的。“如王谢这等士族的女眷,同一件衣裳不会穿第二次。愍帝皇后母家在客人更衣时,配两个婢女在一旁熏香。”裴执脸色冷淡,“天下之财,十有八九聚于士族手中,故而挥霍无度,这才叫奢靡。”“我命人做件寝衣罢了,算什么奢靡。”说到最后,裴执显然有些不悦,他只觉虞听晚不喜这衣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推辞。虞听晚垂下眼眸,她自然知道这些。裴执在军中长大,不会那么精细,只是他见过的士族女眷皆是如此,便觉寻常。对他而言的确是正常事,他一未动用国库,二来花的银钱九牛一毛。当年裴氏一家家资,便能供裴旭揽兵十万,如今不过件寝衣罢了。说到底,她和眼前的男人在完全不同的境况中长大,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人。她最后点了点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副模样让裴执胸口窝了一团火,虞听晚身上的东西,他都会过目,自然要最好的。她是半点不领情。裴执瞧了眼她头上钗环发簪,有支步摇应当是平阳侯送的,除了那支寒酸的桃木簪,其余皆是他亲自挑的,心情总算好了些。魏王命伏巽告知金陵的官员们,降则优抚,不服则斩。伏巽在副将被暗算而亡后,手段愈发直接暴虐,容不得他们半分犹豫。傅兴趁乱逃走,他当年和周皇后联手谋杀城阳公主,裴执早早便下令,得梁王人头者封都乡侯,拿傅氏子弟人头者,赏金千两。天气太热,哪怕用了冰块和熏香,傅兴的人头还是臭了。伏巽进京时,百官相迎,他自然不会把梁王的头递给裴执,而是待第二日送到魏王府。裴执唇角上扬,颔首道:“有劳伏将军。”无视令人作呕的气味,让赤影拿着臭不可闻的银盒子,一道进宫拜见皇帝。紫宸殿内熏着香,陈昭仪在皇帝榻边侍疾。皇帝情况愈发不好了,阙闻当初说能续命五年,如今看,三年都成问题。原本,皇帝死不死,陈昭仪都无所谓,但一想起她儿子是太子,就还希望皇帝多活些时日。外头传来什么动静,似乎有人来了。能未经通传进入紫宸殿的,只有魏王。陈昭仪默默离开,与魏王擦肩而过时,瞥见他嘴角笑意,心中一凛,加上那银盒子散发的臭气实在特殊,脸色顿时煞白。裴执丝毫不在意陈昭仪,亲自打开那银盒子,居高临下看着躺在榻上的皇帝。老皇帝自然知晓这是什么味道,黯淡的眼睛陡然睁大,耳畔传来魏王慢悠悠的温和声音。“舅舅,我说过会提着傅兴的项上人头来见你,我从不食言。”皇帝的眼皮一跳,裴执的声线和裴旭的很相似,唯独不同的是语调,更温和些,听着恍惚觉得是什么伏膺儒术的文臣。半点不像裴旭那条疯狗。然而此刻,眼前的年轻男人面不改色拎着一团血肉模糊,漫不经心扔到地上,将榻上苟延残喘的帝王拽起来。“仔细瞧瞧,他和十几年前长得还一样么?”哪还能看出五官如何,皇帝忍不住想呕,但他近日吃不下东西,最后只呕出些酸水,沾上了龙榻。裴执有些叹惋道:“我忘了,周皇后和他比较熟稔,可惜舅母已被挫骨扬灰,没法帮舅舅认。”一声声“舅舅”像催命符,皇帝觉得喉咙一哽,一口气上不来。裴执许久未用这种语气唤他舅舅,上次还是他五岁时,当着城阳公主的面,指着龙椅,奶声奶气喊他舅舅,说他也想坐那把椅子。后来,听闻裴旭用了家法罚他口无遮掩目无君父,此后,裴执每次见着皇帝,只会称呼“陛下”,随着他年岁渐长,人前的礼数也越发周全。“你想做什么?现在就要朕的命?”老皇帝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喘不上气,抬头瞪着裴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威严些。“陛下怎这样说。”紫衣玉冠的年轻男人神色一变,唇畔微笑不变,称呼却和以往一样,仿佛刚才近乎恐吓的羞辱全然不存在。“臣当初为了陛下,特意去请阙神医进京,长安百姓都知晓,臣怎会行弑君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裴执每说一个字,皇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这副模样,比方才还要让皇帝恶心。“陛下,太医就在外面候着,臣先告退了。”裴执不会让皇帝现在就驾崩,他前脚进宫,后脚死人算什么事。何况他还有些事未办,皇帝驾崩乃是国丧,至少也要等两三个月。太医一进来便闻到那股子味道,还未给皇帝施针,一人便跑进来,将那颗头拿走。“主公,这东西怎么办?”裴执瞥了眼赤影手上的玩意,脸色不大好看,“烧了或是喂狗都行。”一回魏王府,他便命人备水沐浴,洗了三遍后才去关雎院。裴执刚在身旁坐下,虞听晚便闻到一股清冽的竹香味,他今日一身竹青色素面锦袍,眉目舒展,似乎遇上了什么顺心事,举手投足松泛随意。虞听晚觉得奇怪,裴执平日不爱用香。“这香倒是不错。”她翻着手中书卷,随口道:“你今日怎忽然用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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