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周陵斜他一眼,“诗经形容福瑞,如山如阜,如冈如陵,是希望我福寿绵延的意思。”
宋一墨点头:“原来如此,我读书不如你好。”
这话倒是真的,周陵骄傲着愧受了。
两人去了寻鸿院,此处空无一人,周陵拉着他随意转了转。
倒是大了些,但是与别处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没有在这里住过,也没有什么感情,叫他说出个一二三,只有这是卧室这是书房这是小厨房这是茅厕这样干巴巴的话。
两人随意看了一圈,末了周陵道:“我们住在这里可好?”
“你不是更喜欢旧居?”
周陵便笑:“那地方只有一张床一张塌,如何能招待藏锋仙君?”
……
“不是说两人在含青院?”周筠情指着空荡荡的院落,这两个人头一日就来落他的面子,连着两次自己热脸连冷屁股也没找着,换谁能开心呢。
“三爷,找人的仆役说是方才两人去了,去了寻鸿院。”应大低声道。他心里也有怨言,若非这位三爷气性大,自己中途甩袖走了,又得去哄他,硬是绕这一圈,双方早在路上遇见了。
周筠情气极反笑:“好,我这便去迎仙君。”
……
“一张床一张塌又如何?你与我在这偌大院中,所需也不过是一床一塌罢了。”
说完这句话,宋一墨伸手揽了他,手中捏了一个术法,周陵只觉风声起了又歇,眨眼功夫他已经坐在了幼年的小床上。
“哎,你这般任性,下人都跟不上我们,谁来服侍?”
“我自己来。”宋一墨弯腰看着他,“阿陵,你从前沐浴,烧水抬水的都是我。”
周陵脸色一红,后又想起服侍自己的是大丫鬟留英,与这人何干。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在梓州府迎仙居,这个人也是侍奉过他沐浴的,便不敢说话了。
他不说话,他的肚子倒是咕咕叫了两声,宋一墨耳尖,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从今早起就没有用过什么饭,此时天光大亮,不知道饿了多久。
“无妨,此刻府中不开灶,我再忍忍便该用午饭了。”周陵不以为意。
宋一墨没有说话,一闪身就不见了。
周陵突然被丢下,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被落下了,才感觉到一阵凉意慢慢的从脚底升起,蔓延到他的整颗心脏。
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幼年的床上,迟钝的开始思索自己一直没能深思的事情。
他在想,宋一墨喜欢他么?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过:宋一墨是不是喜欢他?后来他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整个宋家庄,有谁不喜欢他呢?宋一墨何能例外?
宋一墨走的时候,他又想:宋一墨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他记得那时候他徒步送了他十里,那人就坐在马车里,竟是连个面也没有露。
长大些的时候,他偶尔会想:宋一墨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会带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想到这里便不高兴,不乐意再去想。
逃亡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宋一墨,宋一墨教他如何将粮食晾干,存得更久,宋一墨教他百姓家中总有地窖,有些还会在井下挖一个冷窖,宋一墨教他如何找到庄稼地里农户常走的一条小路,会更平稳一些……
他在某个男孩子长大的夜晚梦见了宋一墨,那晚上,他想着,自己应当是喜欢宋一墨的。
宋一墨呢?宋一墨喜欢他么?
这一夜他何其放纵,任由自己想着今后若是能与宋一墨成亲,该怎样怎样生活。这一夜他又冷静的可怕,他知道这种感情不容于世,他知道两个人早就陌路殊途,他知道宋一墨这个名字今后不必再想……
宋一墨救下他的时候,他想:宋一墨应当是喜欢他的。
但是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宋一墨丰神玉树,宋一墨的眼睛里他却只是个落汤鸡,可笑,狼狈。因此不敢再想。
他发现宋一墨并非对他无动于衷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去想:宋一墨果然是喜欢他的,他们两人彼此珍重,合该在一处,白头到老。
可是现在静下心来,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坦坦荡荡说明白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