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淖瞧见那柄茶壶,这次倒是有了反应,垂首四下逡巡。
策棱疑惑,“在找什么?”
“我要净手。”容淖说?得理所当然。
“……”策棱蓦然想起先前曾见她去暗沟边捡过鹅掌楸叶。
心中难免暗叹一声‘讲究’,手上动作倒是迅速,反身从马车暗箱里翻出一只崭新的痰盂摆在容淖面前。
末了,还主动提起茶壶。
容淖被?人伺候惯了,见状十分自然地伸出双手。
与?此同时,策棱也大喇喇伸出了空闲的左手。
粗糙擦过柔腻,指尖蜻蜓点水般不经意一触,两人同时僵住。
策棱猛地弹回左手缩在身后,垂头耷脑像只犯错的猎犬,再不复先前的游刃有余,恨不能赌咒发誓以证清白,“我只是想先试试水温,无意冒犯,你千万别信那个?丫头的胡说?八道。”
容淖意味深长瞟了眼策棱藏藏掖掖的左手,无意在此时逞口舌之快,遂面无表情道,“倒水。”
咦?
竟不恼怒?也不出言刻薄人?这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六公主?
这是在为了探听商队之事?强行忍耐?还是说?她其实已?在心底琢磨好了坏主意,就等着找机会收拾他?
思?及此处,策棱虎躯蓦地一震,惨事?历历在目。
五公主大婚那日,他不过是无意间弄坏了她一支簪子?,便引得她蓄意报复。
先用窗闩重创他腰部软穴,后又整他去狗舍捡窗闩。
那之后一连几日,他睡梦里都在‘嘶嘶’捂住腰子?拔腿狂奔,身后则是几十条狗甩着舌头死命的追。
“对了……你那支螃蟹簪子?工匠说?无法修补,我重新赔你一支同等样式的可好?或者你想要时兴的花样?”策棱小?意示好,希望能当场平了这活祖宗的小?心眼,免得再暗悄悄憋坏和他过不去。
“不必,你赔不起。”容淖清凌凌答道,她试图迅速结束刚起头的闲叙,寻机说?回正?事?。
然而,策棱完全没能领会容淖的意思?,反而因容淖这句冷语,勾起了回忆。
上次容淖见他会针线缝补后,曾认真询问起他府上境况。他虽解释过那是藏北民俗,但容淖或许认定他意在掩饰困窘。
——说?什么他赔不起,分明是顾忌他囊中羞涩!
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金枝玉叶,别扭模样活生生就是只刚脱胎的小?螃蟹。
与?生俱来的张牙舞爪表象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精致漂亮的小?爪小?壳却在在无声释放诱惑,矛盾又招人。
一旦真正?靠近她,方知冷硬躯壳下藏着生灵本初的柔软。
就算三不五时会被?她那小?钳子?夹一把?,也不疼,只是莫名的痒。
一股奇异的悸动窜遍四肢百骸,策棱摸摸鼻尖,豪气万丈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但你放心,我真的不穷,不必为我吝啬银钱!”
好意?为他?
这自作多?情未免来得太?突然了。
容淖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言辞,最终得出结论,“你耳背?”
策棱只当她是口不对心,兀自认真说?服道,“我府中人口简单,耗用甚低,恰好祖母犹擅经营,多?年来置下不少产业。城外有六七处田庄,占地不小?,有山有树;城内有铺面,经营南北货物;还有方才我们出来那条长巷,有三座宅院是我府上的;另外,这些年我还攒下许多?封赏。不论你喜欢什么,我都能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