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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熹微晨光渐渐爬上房檐,映入一丝和煦气息,悄然驱散院内的血腥之气。昨天后半夜下起了霏霏细雨,曙光初露,翠绿山林间蒸腾起的缭绕白雾,混着土烟筒飘散出袅袅炊烟,飘去了天际。

阿宛刚刚睡醒,拉开木门,见周羡宁正好从村尾破屋回,他冷眸微眯,周身散发着思量的气息。

“周郎将,刺客身上有头绪吗?”阿宛问道。

不想被打断,周羡宁神色微顿,昨夜暮色厚重尚未细看,今日的她身穿豆绿色窄袖襦裙,面若新月,柳眉细弯,明眸似水清莹,琼鼻一点下小唇轻启。

虽衣着朴素又并无傅粉施朱,但朝晖给她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金边,就如细雨浸洗后的青翠蓊郁的山林一样,除尘涤垢之余有一种清约婉丽去雕饰的美,浑然间和身后的远山密林融为了一体。

他道:“破屋里两波刺客共四具尸体,他们的衣料辨不清来由,但佩剑的用料和锻造却是出自一家作坊,可以断定两波刺客均是一个幕后指使者派出来的。”

阿宛道:“西京派出来的?“

锻剑工艺的确出自西京的铸造作坊,“这里条件有限,具体的还得回西京查探一番。”

阿宛淡淡道:“可是,我自始处于乡野不涉西京纷争,为什么特意派刺客来杀我呢?”

想了想,周羡宁坦言道:“自贞贤皇后薨逝,太子在朝堂已被攻讦已久,圣上已有改立太子之心。”

周羡宁的话说得委婉而简明,储君之位涉及后宫与朝堂的较量,身在局中之人无一可幸免。

她昭意乃太子胞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她在民间现身起,便意味着太子一方势必能增势。如若让昭意和世家或功勋联姻,太子便再多一个拥趸。觊觎储君之位的宵小又怎么能坐视不顾呢?

蔺阿宛点了点头,从她决定假扮公主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有乌云压境风雨欲来之感。

这日,直到日头西斜,天空灿金,东边显出浅浅淡淡的月牙轮廓。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才踏破山村的宁静暮霭,朝着村西一路奔来,随之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

惊得小山村鸡叫狗吠小儿啼哭,左邻右舍纷纷探出脑袋来看。

他朝着村口大爷问道:“凤鸣山的蔺家阿宛在此?”得到回答,他催马前进。

终于停在了蔺家柴扉前,待漫天尘土消落于地时,白马上坐着清一色银铠甲的军士,飘展的黄旌旗之上显出朱砂写的“虞”字。

马背上的汉子手执马鞭,虎背熊腰,半脸黑髯,举止豪放。

看到柴扉门口的周羡宁,汉子的刹那间眼角眉梢带着喜庆,招呼道:“唉哟我的老天爷,总算见到周郎将了!”

周羡宁笑道:“张副统领,这几日路上可还好?”

张成翻身下马,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还行还行,就是这几天连着赶路可累死老子了。”

阿宛站在周羡宁一侧,那汉子转头看到自己,瞠目结舌:“这这这。。。。。。就是昭意公主了?”

她颔首,“没错。”

周羡宁转头,薄唇弯起,“瞧,三百军士,这下总能信任我了吧。”

阿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她其实在昨夜就已经相信他的说辞。

周羡宁看了看狭窄的乡道上渐渐聚集看热闹之人,喝令道:“无关人等尽快散去。”随即对手下说道:“尔等留一列在此,其余驻扎村外。”

整顿完军士食宿,他跟上阿宛,见她坐在木椅上靠着闭目养神,剑鞘就靠在椅子把手旁。

他顺势也拉了一把木椅坐下,问道:“蔺姑娘,昨夜剑法甚好,不知师从于谁?”

她微启樱唇,略有诙谐之意,“来凤鸣山之前,县官应该已经都探明我家情况并往上禀告了吧,周郎将何必多此一问。”

周羡宁一时语塞,他的确已知蔺家人所有信息,也知道她一手剑术来源于曾当过征夫的姐夫。

他掩饰尴尬道:“此次唐突登门来访,不见尊上、令姐和姐丈而返,实在于礼不合。”

“周郎将,不着急。走之前,我得去哪儿辞别的。”

他顺着阿宛的手往凤鸣山上望去。碧山已暮,山麓青黝黝地延绵,投下黝黑而模糊的起伏剪影。

*

次日临行前,阿宛顺着樵猎人踩出的小道往凤鸣山上走了约半个多时辰,一处山岩转弯,陡然间一座一丈长的山林小屋挨着山体凭然而立。

后山竹林惊起一片飞鸟,随即一个头发花白背部略微佝偻的男人背着一背篓的新鲜山笋从屋后迈出。

阿宛连忙上去提着背篓边缘,帮父亲卸下肩上的背篓,背篓应声落地,白花花的鲜笋散落在地面。

“怎不等我一块儿去后山?万一闪着腰怎么办?”阿宛埋怨道。

“等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蔺父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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