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尽头,悬挂着一条倒灌的长河。
河中奔涌的不是水,是无尽寒芒。
看似涎玉沫珠,波光粼粼,清美至极,实是不折不扣的阽危之域。其中杀机爆发,足以让天地变色、使星辰寂灭。
这是剑道。
曾被定光剑尊强行斩下,融于体内,最后又回归天地间的剑道。
谌巽就盘膝在这条剑道长河之下,听万剑铮然,悟剑道真意。
他仍身着苍元宗袍服,曾沾染其上的血色全然褪去,现出本质的飘逸霜白。
偶尔风过,萧萧肃肃,流云摇曳,直叫人想起万里浮云卷碧山。
抑或者青天中道流孤月*。
拂过耳边的风声忽而变了调,谌巽睁开眼,似有所感地往左侧遥望。
没见到人影,反看一线月华,直掠而来。
谌巽疑心顿起,直直起身。
“谌、巽!”
破妄撞入怀,轻蹭颈侧,闷声说道。
嗓音响亮、清脆。
非但不像从前那样磕绊,连隐约的杂音都消散无踪。
谌巽一怔,伸手揽住破妄,随即微微低了头,掩饰表情。
定光剑尊姗姗来迟。
谌巽低头要拜,脊背微俯。弯到一半,如遇屏障,再低不下去。
茫然抬头,定光剑尊一脸嫌弃。
“这种虚礼少来。”
“感谢的话也不必多说,真要谢我,就替我把那叶伏渊杀了吧。”
叶伏渊?魔尊?
谌巽怔了怔,应道:“好。”
他应得果断,半点迟疑也无。定光剑尊叹了口气,竟有些习惯他的作风。
回忆这些天来,不禁百感交集。
谌巽的心性毅力,真乃他平生仅见。
不过正因如此,吃了好些苦头。
能称之为极刑的刑罚,岂是浪得虚名。
那是要在活人肉里,硬生生剔出骨头,连着筋脉的。比之千刀万剐,恐怕好不到哪去。
途中几度眩晕,换作常人,可能就顺从自然,干脆晕过去了。谌巽偏不。
每当意识稍有混沌,便凝出剑意,藉由剑气的锋锐刺激识海。如此这般,几近反复,硬是清醒地撑到了最后。
剔完仙骨,谌巽浑身淌血,几乎没个人形。唯独那双凤眸极深极亮,直穿透蒙昧的尘世,扎入他心脏深处。
定光剑尊沉着面孔,取来仅剩的不死泉水,喂少年喝下。
然后断骨生长、断筋重连,荡污除尘。终于勉强看出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