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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贱而忘卑贵而行令（第1页）

经屈原再三催促，楚怀王终于歇歌舞罢宴席，亲率二十万大军奔赴魏国大梁同联军集结。对于联军聚集之地，当首选魏国安邑，安邑与秦国接壤，用兵极为便利，然则因魏国与秦国爆发了几次大战，安邑已失，魏国都城已迁至大梁；其次是韩国都城新郑，可是韩王过于胆小怕事，这些年早被秦军打怕了，韩王反对联军在自家都城聚集，担忧大军尚未集结完毕已招来秦军围攻国都。所以，六国君王最后商定，各派主帅将各家军队拉至魏都大梁，在大梁集结完毕后再由楚怀王统一率领以攻秦。从地理位置来看，联军选择会师大梁有两大好处，其一，大梁地处南北东西间，各国军队在此聚集大大缩短了各自的行军距离，尤其是相距较远的燕军、齐军与楚军；二则，联军攻击秦国时只需沿大河向西挺进，所经之地皆为韩国领土，以及早已对天下诸侯丧失威慑力的西周王室领土，行军极为方便。

会师之地确定后，齐王命田单为主帅，率十万精锐从临淄奔赴大梁；燕王命丞相子之为主帅，率五万精

锐从蓟城出发奔赴大梁；赵王命公子赵渴为主帅，率十万大军从邯郸奔赴大梁；韩王命太子韩奂为主帅，领五万精锐从新郑奔赴大梁；楚怀王命屈匄为主帅，率二十万大军跟随王车仪仗队，从郢都出发奔赴大梁；魏王命公孙衍为主帅，统十万魏武卒在大梁城外坐等五国联军到来。

在二十万楚军中，屈原与庄蹻这两位后起之秀也随着王车出征了。

大军开拔前夜，屈府内充满了离别的忧伤。

在正屋寝房内，田索正躺在卧榻上咳嗽，屈原在给她喂汤药。

田索撑起身来，试图从屈原手中接过碗来自己喝：“灵均啊，明日一早你便随大王出征了，这汤药我自己能喝，你早些歇息吧！”

“让我再喂你一碗吧，我走之后，你与女媭姐姐要彼此照料。若遇到棘手之事，可叫宋玉与景差过来帮忙，他二人在兰台执事，公务也不算忙，随时都能过来一人。”

“有女媭姐姐与我在，家中之事你不用担忧了。”田索点点头，凝望着屈原的脸庞，“只是，你随大王

上战场，那刀箭无眼啊，你可千万要当心，一定要活着归来！”

“你就放心吧，我不过是随军文臣而已，不用上阵杀敌，顶多是擂擂鼓，助助阵而已，一定能平安归来。”

田索已是双眼噙泪：“灵均哪，我这身子越来越糟了，过门都快一年了依然无身孕。近些日子我一直在向众神祈求，希望神灵尽早为我们送来一男半女，即便以后我这病好不了，至少可为你留下点血脉，不枉你我夫妻一场…”

屈原安慰道：“傻丫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来日方长呢，你只管安心养病便是。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何止生一儿半女，至少要生十个八个男儿出来，每个男儿都要当大将军，驻守在楚国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保家卫国。千万不可学我，只会提笔写写诗词，毫无用处。”

田索依偎在屈原怀中，轻声抱怨：“你呀，真是爱国如饥渴！若真有福气生下这么多儿子，我一个也舍不得送到战场上去，我才不想用亲生骨肉去为王公贵族们卖命呢…”

屈原抚摸着田索的额头道：“你呀，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若全国百姓都如你这般想，又有何人来保卫家国？”

田索咳嗽道：“我不管别人如何想，田索爱灵均，田索爱孩儿，才会如此想…”屈原感动得将田索搂抱得更紧了。

在屈府东厢房内，灯光昏暗，庄蹻正跪在那块无字灵牌前低声拜别：“父亲大人在天有知，孩儿庄蹻蒙受屈原先生举荐，当了楚军副将，明日一早便随大军出征，攻打秦国。庄蹻无功受任，诚惶诚恐，唯有在阵前拼杀，建立功勋，方能报屈原先生举荐之恩，报大王任用之恩。此一去，胜负未知，生死未卜，望父亲大人在天之灵庇佑母亲与妹妹平安，庇佑孩儿活着归来…”

庄蹻正俯首在地上磕头时，庄蝶搀扶着老母亲轻轻推门而入，一道冰凉的月光照射到灵牌上。老母亲走到灵位前，望望那块无字灵牌，一声长叹道：“老头子啊，咱蹻儿有出息了，明日就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去了。战事残酷，你一定要保佑他活着归来…”而后，将庄蹻搂在怀里，母子三人相拥而泣。

一番哭泣后，老母亲扶起庄蹻，为他拭去泪水，悉心安慰道：“蹻儿勿要再感伤了，自你父亲被贬为奴隶逐出军营后，便落入卑贱之命，至死也未获得自由。我庄氏一家，虽受屈原先生搭救，但我们仍未脱离奴隶之身。身为奴隶，我儿要去战斗，去拼杀，去建立功勋，去争取做一个自由人！世上还有何物比自由更为可贵呢？普天之下，尚有千千万万奴隶没有自由，有朝一日，你要领着这些卑微生命去战斗，让他们在有生之年获得自由之身，获得作为一个人应有之尊严。你要永远铭记：贱而忘卑，卑可移。贵而行令，令乃行！”

庄蹻郑重点头道：“孩儿谨遵母亲教诲，有生之年，定当为此努力！”

老母亲搀扶着一儿一女离开了无字灵牌。

次日一早，庄蹻浑身戎装，腰佩青铜长剑，随大军踏上了漫漫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