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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第2页）

现在盛淮安跑来告诉他，沧州城另有隐情，沈知念又喜又哀，这消息怎么迟了三年才到。

她等泪重新落回眼眶里，再低下头，问：“那人现在还疯着吗？他有说我父亲到底死在哪儿吗？”

盛淮安摇了摇头，似是抚慰般拍拍她肩。

“问。”沈知念此刻又成了中宫掌权的国母，她道，“有了一根线，总会拔出一连桩的。”

她看着那块玉镇纸，回了神：“我没见过几次我的叔叔，我只知道早年他也做过官。后来和我爹不知道为什么，闹得不愉快，又孤身一人回到了常州去。”

沈知念费劲地从垂髫年岁的记忆中扒拉出些叔叔的身影，只记得是个瘦瘦高高的人，沈元善提起他的时候总带着些担忧。思索间，盛淮安略冰凉的手指点上她的额头。

“想东西的时候，别老皱眉。”盛淮安眯眼一笑，“皱眉皱多了，会留印子的。”

“想不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能查。”

数千年前开天辟地都有史官记上，三年前十年前开天辟地的旧事而已，能被风尘侵蚀掉多少？就算沈元善埋骨在沧州，只要沈知念想要，盛淮安掘秃雪地，也要为她捧来。

一个沈元善的消息，险些让沈知念失了态，她思绪绕回沈长序的身世，道：“这块镇纸是从他那拿到的，淮安，一个疯子，先讲出父亲未死，又说我叔叔的孩子无缘无故到了萧弦那儿……”她揉揉额角，“斯人已逝，淮安，不用顾虑沈青生父是谁，他欺负你，你不愿意动手，那换我来惩治。”

按照辈分排，沈长序如果真的是沈元正的儿子，沈知念应该要唤一声堂哥。

可惜“护短”是沈家祖传的基因，如果有人要伤盛淮安，沈知念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全然没有因此软下心来，说“我来惩治”的时候眼里还闪过几分戾色，这是藏在她温柔皮子里那份独有的，对外人的恶毒。

“若是每个人都能直接动手，就没多少争端了。”

可唇枪舌剑，心思暗芒，全然比枪刀剑戟来的可怕。盛淮安像没骨头，靠在沈知念的肩膀上，拨弄着她的耳坠，“之前总是匆匆忙忙的，我也来不及说很多的话，我初去辽东的时候也担心你，盛淮景要是整个后宫佳丽三千……像画本子里的那样争风吃醋，然后狠下毒手……这可不像是在和人斗殴，谁厉害谁就能赢。”

话到一半，盛淮安突然问：“你怎么现在还带着呢。这耳坠子。”

耳坠上的银箔颜色已经变得暗沉，那颗打磨好的圆润白玉珠有了杂色。沈知念拂过耳垂，这耳坠子，自己带了三年多了。这是盛淮景送给她的，东宫的太子连述说情意也和权谋一样打着哑谜，把耳坠子塞到她手里之后红着脸跑了。以前沈知念带着，存的还是几分女儿家心思，但现在，纯粹是妆奁子里一掏正好是这一对。

情之一字，来的快也去得快。在少年时分，盛淮景和沈知念也是心思朦胧的一对璧人，太子配上将军贵女门当户对。在盛淮景初登基的时候，他也总不避讳，下朝后来和她絮叨前朝的事，后来萧惠兰就像一团炽热的火闯进来，一下把沈知念和盛淮景之间温水一般的情意蒸发了。前些日子初一，本应该帝后同寝，即使萧惠兰有孕在身，盛淮景也没有来凤仪宫。

来不来，对她都无所谓。沈知念心里隐约有心思在膨胀，她如果握着更多的权柄，不再只是栖居中宫，管束着几个后妃的皇后，像……盛淮景一样，是不是盛淮安，自己讨厌的那些人，挥挥手就能处置掉？她越想，越觉得似乎跳脱出了她本该有的规矩之外，但是沈知念控制不住。

她索性摘下了耳坠，转移话题道：“只是今天带着，算了。带着也麻烦。你怎么看着瘦了？用过早膳了吗？”

“一块芙蓉糕。”盛淮安道。

“你都瘦了，吃这点东西，以后能有提长枪的力气？”她扬手要叫宫女送点糕点来，盛淮安却站起身子，道：“饱着呢，快陪我出去走走，我看你才是呆着要长蘑菇了。”

在提起耳坠子的时候，沈知念的神色郁郁，盛淮安以为自己随口一言，戳中了她伤心事，拉着她直往宫外跑。

急匆匆的，繁复的衣袖还扫乱了宫女刚打好的香篆，轻烟模糊勾勒着盛淮安眉眼，许是手法生疏，绾好的双环髻因为动作已经掉下了几缕，却像看见盛淮安和她豆蔻时候。

立在灯架上歪着头听她们讲话的二狗蛋也振翅朝外边飞了出去。沈知念心里摇摆的思想忽然定了，她不愿意再当这个无用的皇后了。

盛淮安走路独辟蹊径，宫女缀在后头，她不走宽阔的宫道，带着沈知念往假山和花丛里钻，莽撞进被女官修剪好的花枝丛，已经开至糜烂的花被一撞，花瓣扑簌簌落在两个人身上。

沈知念扯着她，佯装生气道：“你看你，像个猴儿，还拉着我一起……”

在旁边的宫道，忽然响起了一道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姐！我不要嫁！分明……分明舅舅他说过也会疼我！”